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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40章 襄阳之战(三)
    事实上,陆逊为了这一次战役,暗中不知做了多少准备。

    以他率领大军截断汉水的速度,就算是胡质能以正常的速度赶来,能不能冲破汉江的吴国水军防线,重新建立起与襄阳的联系,那也是个未知数。

    但人嘛,总是喜欢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黄河不死心。

    眼下襄阳的局势,明明仅有一水之隔的北面,魏国有着足够的大军,但却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吴军围攻襄阳。

    束手无策之下,正常的人,心里自然就会生出“早知如此,还不如”。

    亦或者“为什么你们不”的想法。

    这条路走着走着,走不通了,总是会下意识地幻想如果走另一条路,会不会是要更好一些。

    毌丘俭久镇荆州,对军中之事,倒也积累了不少经验。

    毕竟在魏国未丢失关中之前,襄阳与南郡之间,小规模的遭遇战从来就没有断过。

    只是像现在这种大仗,毌丘俭却是第一次遇到。

    而且还是同时被陆逊和冯永南北夹击。

    这份待遇也没谁了,应对有些失误很正常。

    虽说冯永打到一半,就跑了。

    有种半途而废的感觉。

    但人的名,树的影。

    面对凶名赫赫的冯鬼王,亲自驻守草桥关的毌丘俭,在对岸的汉军撤离后,仍是不敢大意。

    连派出十数队斥侯,确定汉军是退回了武关,他这才敢领兵回援襄阳。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襄阳的局势已经糜烂到这种程度。

    心焦之下,他自然没有好语气。

    只是胡质也同样憋了一肚子火。

    但凡前线领军将军,有哪个喜欢像个木偶一样,受到后方那些玩意的牵制

    打了胜仗,有他们的功劳。

    打了败仗,责任全在自己身上。

    很不巧,现在胡质正是面临第二种情况。

    面对陆逊亲自布置的汉水水上防线,本来就没有多少水军的魏国,毌丘俭和胡质自然是头疼无比。

    “我们现在怎么办”

    胡质没有去在意的毌丘俭的语气,他只是看向毌丘俭,问道。

    毌丘俭久镇荆州,熟知荆州情况,如果连他都没有想法,那两人就等着受到处罚吧

    哪料到毌丘俭居然是摇头

    但听得他说道

    “如今之计,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唯有看看能不能依靠樊城,在汉水重建浮桥,与襄阳联通。”

    胡质闻言,不禁有些失望,这不还要冲破陆逊的水上防线吗

    想了想,胡质又问道

    “上庸呢能不能让上庸的守军,从西边给吴寇压力”

    听到这个话,毌丘俭脸露出苦笑

    “文皇帝在时,上庸等地,豪族势力就不小,到了先帝登基的时候,申家之流,就敢私自刻印官符,以天子名义,授与他人。”

    说到这里,毌丘俭叹了一口气

    “待司马太傅亲自平定了上庸孟达作乱后,朝廷曾欲清查当地人丁户籍田地,没想到遭到了司马太傅的阻止。”

    “只言蜀虏以密网束下,故下弃之,大魏宜弘以大纲,士吏则自然安乐,故朝廷便不再提此事。”

    “且司马太傅久守宛城,劝农桑,禁浮费,故南土士吏,多是感念司马太傅之恩。”

    事实上,上庸等地的豪强问题,是有着极为复杂的历史原因的。

    近一点,至少要追溯到武皇帝与刘备争夺汉中时期。

    注上庸等地,在东汉时属于益州

    远一点的,甚至可以溯源到刘表刘焉张鲁等人。

    上庸等郡,处于南阳、襄阳、汉中的交界地带。

    又处于巴山的包围之中,道路难行。

    这几十年来,无论何方势力拥有此地,都要安抚好当地的豪强。

    胡质眉头一皱

    “毌丘将军镇守荆州这么多年,都没有能让上庸之地的士吏归心朝廷”

    毌丘俭一听,心里顿时破口大骂

    说的什么屁话

    先帝在时,司马太傅可是辅政大臣,上庸等地的士吏,哪一个不忠于朝廷

    待先帝东巡许昌,司马太傅退守洛阳,大魏连关中都失去了。

    自己既要防备北面的武关,又要防备南边的吴人,哪还有什么精力去镇抚西边上庸等地

    说真的,以现在天下的形势,这几地一直没有作乱,有心重新归附西蜀,已经算是难得了。

    还想让上庸出兵

    不说司马懿,难道汉中的蜀虏,就全是死人

    看到毌丘俭脸色难看,胡质咳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得转移话题

    “襄阳城中,粮食尚足否”

    毌丘俭脸色阴沉。

    胡质心底一沉,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

    你什么意思

    在荆州干了这么多年,这没干好,那也没干好,你到底干了个什么玩意

    他正在想着,只听得毌丘俭终于开口说道

    “文皇帝在时,朝中众臣朝议荆州之事,皆言襄阳无谷,忠侯即曹仁以此为由,请还屯宛城。”

    “文皇帝同意后,忠侯还曾焚毁襄樊二城北还。后孙权派人占据襄阳,忠侯奉旨讨伐,再次收复襄阳。”

    “为免汉水南边的人丁为吴人所迫,不但是普通百姓,就连不少夷人,也被忠侯迁至汉水北边。”

    “这些年来,襄阳与南郡之间,已成白地矣故而襄阳之粮,多是由北边输送过去。”

    说到这里,毌丘俭闭上了嘴巴。

    注原历史上,吴国陆逊因为荆州缺粮,曾上书孙权,要求荆州将士屯田;而晋国羊祜接手荆州防务时,军中无百日之粮,可见荆州粮食的紧张

    胡质听到这个话,沉默了好一会,这才问道

    “襄阳城中余粮,可供守军吃多久”

    “荆州军粮,大部屯于宛城,襄阳并无多少存粮,最多不过三月。”

    实际上,如果自己没有带走一部分守军的话,襄阳军粮,最多能撑一个月。

    这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毕竟襄阳算是处于前线,又被汉水所隔,可谓是汉水之南的孤城。

    但凡有点军事常识的人,都不可能把大量军粮放在那里。

    “三个月”

    胡质沉吟,又抬头看向南边。

    “也就是说,襄阳就算是没有被吴寇破城,最多也只能再守两个月”

    襄阳已经被围差不多一个月了。

    三个月扣去这一个月,可不就是只剩下两个月

    毌丘俭仍是没有回答,他同样抬头看向南边。

    说不定,也可能能撑两个半月

    因为柤中,极有可能已经失守了啊

    若是柤中的守军损失过大,无法退回襄阳城内,那么襄阳守军就更少了。

    但同样的,越少的守军,越是难守住襄阳这种大城。

    “还有两个月时间,尽量打通襄樊之间的联系吧。”

    多说无益,毌丘俭和胡质开始着手从樊城连通襄阳的尝试。

    只是樊城,南临汉水,可谓是在吴军水军的眼皮底下。

    两人刚有动作,就已经立刻被吴军得知。

    “上大将军,樊城的贼军,似有动静”

    陆逊似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淡然一笑

    “我原以为,贼子会从上庸顺流而下,没想到却仍是要从樊城强行突破。”

    说到这里,陆逊似有所思,然后脸上露出有些不敢相信的神色

    “莫不成贼子已经放弃了襄阳”

    柤中的西边,就是房陵和上庸。

    如果说,大吴攻打柤中的时候,因为巴山的阻隔,上庸等地贼军无法及时增援。

    那么现在围攻襄阳这么久了,按理来说,上庸等地的贼军也应该赶到了。

    说实在话,若是贼人的援军从上庸等地过来,陆逊还真有些小小的担心。

    因为上庸等地,不但可以从水路直达襄阳,而且也可以在半路上岸走陆路。

    而要在陆上与魏军相争,陆逊自然是不敢完全放心。

    如今上庸之贼一直未有动静,这让沉稳如陆逊者,亦是有些忍不住地欣喜起来

    昔关羽攻打襄樊,上庸援军一直不至,故而兵败身亡。

    今自己攻打襄樊,上庸援军一直不至,莫不成这就是天意,注定要让自己成功

    想到这里,陆逊目光一闪,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北方,然后又立刻吩咐道

    “来人,带我的手令,前去步将军那里,告诉他,一定要加派斥侯,小心上庸等地的贼军,若有贼人消息,一定要立刻回报”

    “喏”

    吩咐完毕,他再看向樊城方向,嘴角露出笑意

    “想要从樊城重建跨水浮桥不知道你有多少水军”

    没有水军

    想要通过汉水,那就去做梦去吧

    这也是为什么他截断汉水之后,要在第一时间摧毁襄阳城水寨的原因。

    就是要把魏贼布置在荆州的水军尽可能地消灭掉。

    此时的襄阳城墙上,魏军的守将蒲忠看着南边城外的岘首山,满面的忧虑之色。

    原本是襄阳门户的岘首山,此时已经插满了吴国的旗帜。

    再转过头,看向北边。

    汉水的水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吴国水军。

    而唯一的希望,上庸方向,却仍是杳无音讯。

    此时的蒲忠,已经有些绝望了。

    襄阳城确实很大,城墙很高,很厚。

    但蒲忠此时却是希望襄阳城能小一些,再小一些。

    否则的等话,待到吴军准备完毕,自己手里的守兵,就要不断奔波于各段城墙之间。

    更别说现在吴寇占据岘山等高处,可以把城内的布置看得一清二楚。

    时间一长,将士们难免会力有不逮。

    若是朝廷援军不能及时过来,失守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正在想着,只听得有报

    “将军,吴寇射了书信入城”

    “哦”蒲忠一听,心头一动,伸手道,“给我看看。”

    打开书信,不出所料,正是吴寇的劝降信。

    不外乎是百万精兵围城,王师仁义,不忍城内百姓和将士受无谓战乱之苦,劝自己开城门投降云云。

    蒲忠还没有看完,就直接撕个粉碎,对着众将士说道

    “襄阳城头,可看到汉水北岸,朝廷援军已至,正在设法破贼解围。”

    “吴寇之利,利在水军,余者何足道哉”

    “然则水军岂能攻城故而只要吾等守城不降,贼子亦没有任何办法。”

    说到这里,又扫了一眼周围,提高了声音,说道

    “日后若是再有贼子书信入城,一律焚毁,不得私藏,否则斩”

    众将士轰然应喏。

    陆逊、朱然、步骘从不同方向,把劝降书射入城中,在没有得到回应后。

    知道城内的守军铁了心要守城,于是开始做攻城的准备。

    在配重式抛石车运用在攻城之前,无论是何时何代,攻城的方式基本都没有多大变化。

    推冲车,架云梯,登临车,堆土山,掘地道

    都是拿人命去填。

    虽说现在因为某只土鳖的非法穿越,让季汉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同时提前一千多年掌握了配重式抛石机。

    但工程营是季汉的机密,特别在经过杨仪事件之后,冯都护更加注重工程营的保密工作。

    魏国虽然也知道一些关于石砲的事情,但没有专业人士,以及没有大量试验,没有大量实战的情况下。

    高仿是不可能的,最多也就是搞出个山寨版,甚至有可能是拼夕夕版。

    马钧是厉害,但他再厉害,能打几根钉

    不说那些什么抛射参数。

    就说打造这个东西的工匠,那可是需要经过培训。

    而且操作这个东西的将士,同样是需要经过培训。

    这其中还涉及一定的数学,物理,材料,机关等知识。

    就是季汉的工程营,已经有了标准化的雏形,但想要打造出威力足够大,数量足够多,能够打下大城的合格石砲,也需要不少时间准备。

    更别说对石砲仅闻其名,未见其实的吴国。

    襄阳城的东南方,是吴国的主攻方向,同时也是朱然所在的位置。

    为了尽快攻下襄阳城,陆逊给朱然配备了最精锐的将士。

    一队又一队的吴国士卒,辅兵,民夫,冒着箭雨,在前排举着大楯的将士的掩护下,背负土袋,推着装着土石的车子,不断地往护城河里倾泻。

    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被流矢射中,或者倒地哀嚎,或者重伤毙命。

    这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而且仅仅是开始。

    数日之后,朱然站在襄阳城下,对着即将攻城的吴军将士许诺道

    “上大将军只要襄阳,城破之后,城内的子女金帛,皆由汝等取之。”

    “但若是攻城不利者,”朱然看向诸人,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尔等家中子女金帛,恐将为他人所有”

    言毕,他拔剑高喝道,“攻城”

    隆隆的战鼓声响起。

    抬着云梯等攻城器具的吴士,开始冲向襄阳城。

    “放箭”

    城头的守将看着吴军进入射程之内,开始下令。

    按理来说,襄阳这种大城,除了护城河,还应该在城下再立一道羊墙。

    羊墙前面还可以布置一道乃至数道拒马。

    这样可以配合城头的守军继续消耗攻城方的兵力。

    但此时襄阳守军兵力太少,蒲忠无奈之下,只能是把所有兵力都收入城内。

    这就导致了吴军在填平了护城河之后,可以直接攻城。

    箭如飞蝗,但并没有吓倒攻城吴军。

    非但如此,而且朱然在试探过之后,大概摸清了守军的数量之后,立刻就投入了重兵。

    一波又一波的攻势,丝毫不顾伤亡。

    “咔嚓”

    带着铁勾的轻梯架到城墙上,牢牢地勾住了女墙。

    城下吴兵开始奋力攀爬而上。

    待他们爬到一半,城头忽然砸下檑石滚木。

    有不少倒霉吴兵,当场就被砸得血肉模糊。

    而有些轻梯,还没有等架到城头,城头早有准备魏军就伸出了长长的拒枪,齐齐呐喊,把梯子出去。

    而云梯就没那么容易破坏了。

    厚重的底盘,注定狭窄的城头所能站立的士兵,无法轻易对它进行破坏。

    但它同样不足以保护攻城将士。

    每每攀爬到一半,吴兵就如同下水的饺子,从半空中坠落。

    喊杀声,哀嚎声,人体被某种物体砸中,发出了如击败革的沉闷声

    萦绕在襄阳城的上空,久久不散。

    朱然没有到最前方督战,而是把前线交给了朱异。

    而他自己,则是回到岘首山,站在山头,看着襄阳城头。

    他的身边,是军中视力最好的士卒。

    “将军,贼军帅旗来到这边了”

    朱然点头,不语。

    自己这个方向,是进出襄阳的要道,同时也是最方便攻城的位置。

    守城的贼将,把重兵放在这边,自然可以理解。

    “派人去告诉骑都尉即朱异,让他继续加派兵力”

    “喏”

    “再派人去西边,告诉步将军,可以开始了。”

    “喏”,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