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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九章 惊魂
    木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屋外的雪花轻柔地飘着



    阿宁大口大口地喝着鸡汤,不时眯起眼睛舔舔唇瓣,像一只极其满足的胖松鼠。墨宜在一旁,含笑着端着碗,不时地给阿宁夹菜,眼见鱼倾歌许久没有动筷,墨宜也沉默着夹了一只鸡腿放进鱼倾歌碗里。



    鱼倾歌眼里一热,此时此刻,她几乎拥有了全世间的幸福。



    时间像在这一刻静止了。



    鱼倾歌爱极了此刻的时光,这样的静谧与温柔,美好的不像人间,犹其是最近战火纷飞的世道。



    “呀”阿宁咂了咂嘴,有些可惜的放下碗,“我饱了。”



    阿宁虽是这么说着,可一双眼睛仍然盯着所剩不多的碗底,显然在发扬礼让谦逊的品格,“墨宜哥哥,倾歌姐姐,你们多吃点。”



    阿宁直咽口水,连眼神都不敢多瞧鸡汤他这滑稽的样子,把鱼倾歌和墨宜都逗笑了。



    “阿宁,你把这个也吃了吧。”又给阿宁盛了些饭,将碗底所剩的热菜,全都倒进阿宁碗里,鱼倾歌抿唇轻笑,“厨房里还煨着呢我再去端些,你放心吃,多着呢”



    一听鱼倾歌的话,阿宁眼神亮了许多,高高举着筷子,发出欢快的“噢噢”声。



    没等鱼倾歌出门,墨宜走过来,从鱼倾歌手上接过了空碗,“你坐着,我去吧。”



    这些日子,墨宜已经很久没有主动同她讲过话了,更没有离她这么近鱼倾歌开始发慌,垂着头,双颊通红,鼻子里呼出来的热气让她有些晕眩,墨宜的银发被风一吹,全都朝着她飞来,一缕一缕地打到鱼倾歌脸上,痒痒地,直挠到她心里,“不不,公子,我我去。”



    鱼倾歌变得口吃,手脚都不知道如何配合了。



    可墨宜已经拿着空碗朝前走了,“外面冷,你和阿宁呆在屋里。”



    墨宜大步离开。鱼倾歌松了一口气,心底又添了一点失落连忙贪婪地去瞧墨宜的背影。



    开门的时候,墨宜很小心,他怕外面的冷风夹着雪花飞进来,所以,只敢豁开很小的一股缝隙,侧着身子出了屋子。



    鱼倾歌连忙追出屋子,站在窗下去看墨宜。



    那个人整身银白,连发丝也是雪一样的颜色,鱼倾歌不敢眨着眼睛可看得越是用力,墨宜的身影便越发不真切。



    犹其在这这雪天里,鱼倾歌总觉得他走到远处便会消失。



    厨房就在小木屋后面,很近的距离



    公子不见了公子不要她和阿宁了



    公子怎么还没有来



    一个个的疑问在须臾间涌上心头,鱼倾歌马上想去找他。



    直到鱼倾歌又瞧见了墨宜,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所谓消失不过是自己患得患失。



    连忙将门打开,鱼倾歌将墨宜迎近了屋子。



    新盛的鸡汤似乎比之前那碗更香。



    “阿宁,你慢点吃,担心噎着。”墨宜带着三分笑意提醒道。



    鱼倾歌笑着接话,“可不是嘛不过,看阿宁吃的这么开心,我心里也高兴。”



    突然,墨宜脸色一变,手上弄始颤抖,滚烫的鸡汤全都撒到手上,没一会便将墨宜的手烫红了一片,可他还是紧紧端着,一点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公子”鱼倾歌发现墨宜不对劲,“公子”



    连忙唤着墨宜,鱼倾歌想要将他手上的碗拿掉,可怎么也掰不开墨宜的手指。



    墨宜的眼神变得涣散眸子没法聚焦,像是失明了一般。



    鱼倾歌急了,更大声地唤着,“公子”



    阿宁没见过墨宜这样,嘴里还咬着鸡肉,却已经大张着嘴巴哭了起来。



    他哇哇地大哭着,把鱼倾歌的心思都搅乱了。



    墨宜两手一僵,手上的碗砸到了地板上,碎成了渣子



    整碗的烫汤也全都撒到了墨宜的脚上。



    “公子,你快走开被热油淋到,脚上可起泡了”



    没有回应



    墨宜没有表情,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屋外的小雪在此刻变大了



    片片鹅毛大如席



    “公子”一连叫了好几声,墨宜仍没有回应,或者说没法回应。



    一旁的阿宁此刻已经哭得嗓子发哑。



    “阿宁,没事,你别怕,乖不哭。”



    鱼倾歌又要安慰阿宁,又要招呼墨宜,倾刻之间,已经丧失了三魂七魄。



    墨宜眨了眨眼睛,神情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



    “你怎么了公子”鱼倾歌浑身发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局面。



    “樱”墨宜唤着夏樱的名字,“樱”



    他像提线木偶似的往前走



    鱼倾歌一把抓着墨宜的胳膊,“公子,你要去哪里”



    墨宜恍若未闻,他连嚎哭的阿宁都顾不上了。



    墨宜此刻失了魂,木然地向前走不管不顾,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失去了五感,封闭了六识。就像归家的游魂一样,只知道朝着即定的方向走去。哪怕是脚下是深渊和火海他也会一头扎进去,没有半点犹疑。



    “公子”鱼倾歌用力拽着他,奋力拉停墨宜,“你”



    一句话没说完,鱼倾歌突然感到脸上一热



    她战战兢兢地往自给儿脸上拂了一把,竟抹到一手的血



    “阿樱”墨宜说话间,竟朝鱼倾歌喷了一口鲜热的血



    鱼倾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墨宜银白的袍子上染满了鲜血,可他还要走



    “樱”



    墨宜只是重复着这一个字一边流血,一边掉泪



    刚把屋子打开,墨宜只往前迈出一步,突然之间,整个人便栽倒了,直挺挺地埋进雪里一动不动



    “公公子”鱼倾歌不敢上前,也不敢将墨宜翻过来。



    她害怕那里只是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这一转眼的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才还其乐融融地共聚一堂,满屋的烟火与温暖



    却在这一瞬间变成了苍茫炼狱



    鱼倾歌脸上的血还没有擦干净。



    阿宁哭到后来,已经没有声音了,只撕裂着嗓子咳嗽,像是也要咳出一嘴的血



    这这是怎么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好好的人,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先生先生



    妖魂



    鱼倾歌无声地呐喊着,此刻,她多希望妖魂就在他们身边。



    终于鱼倾歌扑到了墨宜身边。



    他闭着眼睛,脸色惨白雪花掉在他的脸上,竟找不到痕迹。



    鱼倾歌颤颤巍巍地伸出指头去探墨宜的鼻息。



    眼泪刚掉出来,已凝成了冰。



    他还活着



    鱼倾歌抱起墨宜她想将他放回床上。



    可她太高估了自己,她根本扛不动墨宜,挪了两步,两人便一起摔了



    阿宁这会儿跑出来了,他想帮鱼倾歌将墨宜抬回来



    雪花大片大片地往下飘落,像是要将这位谪仙封进冰层里,永远隔绝人间的肮脏,也让这谪仙从此失去人气



    “救命救命啊”鱼倾歌无助地跪在墨宜面前,“谁来帮帮我谁来救救公子。”



    许是她的声音过于凄厉。



    没一会,果然有人从小木屋周围出现



    鱼倾歌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周围一直都有人在监视着。可此刻,鱼倾歌也顾不上许多了,“救救公子,我求求你。”



    “你走开”几个侍卫将鱼倾歌一把扯开。她现在只是一个累赘,丝毫起不到帮忙的作用。



    阿宁的身子本来也不好,当年沐煜从乱葬岗捡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是个死人,不知得了什么病,被大人遗弃,整张小脸都是发紫的。



    沐煜救了阿宁,多年来悉心照顾,竟叫这先天弱的孩子,几乎与常人无异。后来又遇到妖魂,调理了大半年,竟再也没有发作过。



    可今日,阿宁眼见墨宜吐血晕死,受了刺激竟也抽搐起来,口吐白沫。



    鱼倾歌生生被急死,还好从小木屋周围出现的这些个侍卫,点了阿宁的穴道,让他止住癫痫,睡了过去。



    鱼倾歌哑着嗓子恳求道,“救救公子和阿宁,我求求你们。”



    “姑娘你先起来。”侍卫将鱼倾歌扶起,看了一眼墨宜,“他们的情况不好,我们束手无策,得去宫里请太医。”



    鱼倾歌楞了一下脸上失去全部的血色。



    “你你们是”



    侍卫没再理会鱼倾歌,接下来整个小木屋变得忙碌起来,十几个侍卫进进出出。



    鱼倾歌一肚子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何况墨宜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她也不愿意再过问其他,只是守在床边,眨也不眨地瞧着墨宜。



    大约一盏过后,这间小木屋越发地热闹了。



    鱼倾歌没想过居然连夏乾也惊动了



    在墨宜出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从皇宫里中屈尊来到此地。



    鱼倾歌从前没有见过夏乾,夏乾也没有穿着龙袍可鱼倾歌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果然是一母同胞,夏乾和夏樱有三分相似。



    一屋子的侍卫跪下给夏乾行礼。



    夏乾却催促着十几个太医给墨宜和阿宁瞧病



    他是把整个皇宫里太医都叫到了这里。



    “陛下这间木屋太小,病人需要新鲜干净的空气。”老太医斟酌着用词,不知道如何才能委婉地将夏乾请出去。



    好在夏乾也是聪明人,伸手指了指几个太医,“你们几个留下,其余人全部出去。”



    一声令下,众人做鸟兽散去



    “樱阿樱”床上的墨宜又开始呼唤夏樱的名字。



    闻言,夏乾脚下一顿,神情复杂地看着墨宜。



    “你也出来”夏乾指着鱼倾歌。



    “不我哪都不去。”鱼倾歌守在床边,“我要陪着公子和阿宁。”



    “朕有话问你。”夏乾皱着眉头,无意间已经带上帝王的威势,“你跟朕出来。”



    鱼倾歌楞住,抬头瞧向夏乾他与夏樱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



    面对这双眼睛,鱼倾歌是带着愧疚的终于不自主地跟着夏乾出了小木屋。



    走在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上,夏乾领着鱼倾歌一路走到了那颗几乎掉光叶子的凤凰树下,“这颗凤凰树是樱子种的。”



    夏乾轻轻抚摸着凤凰树粗糙的树皮,“大夏不适合凤凰树生长,恐怕整个大夏,也仅有这一颗。那是我妹妹为她的爱人亲手所种。”



    鱼倾歌抿唇,眼睛里的视线变得模糊。



    “从你们第一天来到这里,朕便已经留意你们了。”夏乾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这间小木屋原是樱子和沐煜的”



    “”鱼倾歌没说话,可她知道,瞒不下去了



    夏樱已经到了大夏



    仅管她和公子远隔万里,可彼此之间,却像有感应一般



    无论旁人做什么,他们终究还会再次相遇



    “朕知道阿宁,他就是当年跟在沐煜身边的书僮。”夏乾身上堆了好好些雪,“可他已经把从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夏乾每说一句,鱼倾歌的双手便紧上一分。



    “你告诉朕阿宁怎么了屋里躺的墨宜是谁沐煜去了哪里”



    鱼倾歌张了张嘴



    她放弃了



    隐瞒真相很累,用谎言自欺更累



    而且她再也瞒不下去了



    这些年她几乎迷失在了自己的谎言里走不出去。



    “我遇见公子的时候,他身上被妖魂养满了毒虫,那时候公子还是一头黑发,唤作沐煜。”鱼倾歌闭着眼睛,多年前的一幕幕浮上心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都变成那样了还能活着他是靠着意志活下来的。和今天一样,九年前他也是叫着夏樱的名字是夏樱让他活下来的一直都是”



    鱼倾歌将自己误入阵法,撞错了一根针,以至于使沐煜的人生发生了转变,连容颜也变的了事,一一对夏乾讲了出来,“那一天,沐煜彻底消失了他成了公子,现在墨宜,同我指腹为婚,青梅竹马这是我骗公子的言词,最后我自己却相信了。”



    她甚至对夏乾讲到,夏樱和墨宜在山林里隔着屋子说话,却彼此错过,“他忘记了她,那之后再没有见过她,可是,只听见夏樱的声音,他却告诉我倾歌我喜欢她”



    鱼倾歌仰头,让飞雪砸在脸上,“公子在没有见过夏樱时,便再一次爱上了她。她在公子心里,从来没有消失,他总会重新爱上她,一次又一次,千千万万次。他也只记得得她”



    夏乾也开始发抖



    他才是罪魁祸首



    是他生生将樱子和沐煜拆开的



    他们之间,情浓至此,却被自己手执屠刀,扼情断意,生生叫一对情侣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公子什么都忘记了,可他还是会找到他们曾经呆在一起的地方他喜欢这里他要为夏樱找到沐煜”



    夏乾也动容了在皇家,任何一点真情,都显得弥足珍贵



    何况无论墨宜还是沐煜,皆对夏樱如此赤诚



    小木屋里传来杯子碎裂的声音,鱼倾歌已然经不起任何一点刺激了,连忙冲进屋子。



    只见墨宜蓦然坐直了身子,两眼发直,双手似乎要去抓什么



    “阿樱小心”



    “阿樱快走”



    墨宜焦急地说着,一双手乱抓着,像是要扣住那个玄衣女子的身形



    他已经没有眼泪了



    所以眼眶里只有血泪



    “阿樱,危险”



    言罢,墨宜又倒下了



    整个屋子的太医都被吓了一跳。



    夏乾心跳剧烈莫非,樱子真的有危险



    夏乾紧咬牙关,最近几日,他也的确心绪不宁,老是心慌心悸,莫非,果然是应在夏樱身上



    “来人,来人”夏乾额上青筋突起,“靖安王爷已到大夏境内,连路吩咐整个州衙去找她有寻到靖安王爷的,无论是谁,好生护送,封候爵,赐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