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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航行
    沿着鲸鱼爬满铁锈的船舱来到上层甲板的船长室。



    船长室里同样糟糕,时光与环境严重腐蚀了这里,桌椅、床铺、地板,船舵,一切木制品在潮湿环境下像是腐烂的残缺尸体,被蚕食的不成样子。歪斜挂在墙上的鹿头标本犹如怪异,海风正从破损的窗口呜呜挤进船长室。



    卡特琳娜第一次来到海边以及航行,但这显然不是一次美妙的体验。



    不过总比船舱里好,那里到处都是铁锈味与从破败天花板上滴落的铁锈水,还有诡异回荡,仿佛来自深海的恐怖回声。



    “它会带我们去维纳不冻港吗”



    普修斯问,它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能坐下的地方。到处都是会让他毛发湿漉漉,在油灯下反射水光的潮湿。



    “嗯。”



    陆离就像相信琳娜之树一样相信鲸鱼。



    这种对怪异的信任或许会让陆离付出惨痛代价,但不是现在。



    “风暴角的可能老了。”卡特琳娜望向身后远处,还没离开海湾的他们还能看到源于石柱和船只的几十颗星辰。



    “为什么。”



    陆离还在观察船长室。



    犹如巨人观的木床或是地板像是苔藓般湿滑,踩上去边缘挤出水分。



    夜晚的海上比陆地更冷,充满湿气和寒风,想改善环境起码得生起团火,再把漏风窗户封上。



    “这条鲸鱼是怪”冒犯的话说出口前卡特琳娜停住。“风暴角任由它进来了,什么也没做。”



    “也许鲸鱼很强大呢”普修斯说。



    因为对陆离的崇拜,它对鲸鱼好感很高,而且它太大了。



    “神灵不会容忍任何入侵,除非敌人能轻易杀死它。”



    海风灌进普修斯的耳朵里,它又没法坐下挠,只好扁着耳朵说“鲸鱼好像没神灵厉害”



    “所以我说鲸鱼可能老了。”



    午夜城的经历让卡特琳娜成长一些,起码换成以前她很难说出这么长且有条理的话。



    “那样的话我们应该告诉那些人”善良的普修斯说。



    “很多人都看到这艘鲸鱼,他们会想到的。”



    卡特琳娜说,望向站在窗边眺望融入夜色的甲板的陆离“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景象的确唤醒陆离的一些回忆。



    这些回忆让陆离产生一种非理性的想法绕过维纳不冻港,直接回到贝尔法斯特。



    但陆离知道现在那里只有一片废墟和被废弃的望海崖。



    “鲸鱼会排斥怪异之雾吗”卡特琳娜问。



    她很快得到回答。远方的星辰蒙上雾霭,只花了十几秒就再也看不见,黑暗彻底笼罩这条锈迹斑斑的大船,但怪异之雾没登上这里。



    陆离将油灯交给卡特琳娜,打开手提箱,取出不会熄灭但更暗些的萤石灯,和卡特琳娜换回油灯。



    “你要去哪”



    “到处逛逛。”陆离提着油灯,准备去甲板下的船舱看看。



    奥利弗的尸骨还在那里。



    “陆离先生我跟你一起。”小跟班普修斯说。



    “我也去。”卡特琳娜也说道。



    她可不想落单。



    放下手提箱,陆离他们离开上层甲板,走入船舱。



    陆离仍记得路,毕竟那只是几个月前的事。但对这个世界与鲸鱼而言,时间流逝了二十四年。



    腐蚀无处不在,铁锈像是岩壁攀附着,被海水与潮湿侵蚀的红褐色墙壁犹如巨大生物的内脏。



    踩着积水,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陆离来到第一层船舱尽头。



    舱室早已没了曾经的痕迹,奥利弗的尸体也消失不见,只有角落的空罐子无声诉说着一切。



    “奥利弗的尸体呢。”陆离问。



    鲸鱼无法回答陆离。



    这时,缩在斗篷里盖着脑袋遮挡滴落积水的大姐头忽然说“它说离开了。”



    “离开了”陆离蹙眉。



    但大姐头只能听懂情绪,而鲸鱼又无法表达更复杂的情绪,



    陆离知道奥利弗已经死了,即使成为怪异,他也不再是他。



    鲸鱼说的“离开了”更可能是当初沼泽之母将它送离沼泽后,将奥利弗的尸体取出。



    大姐头随后转达了鲸鱼的其他情绪,那仿佛是寻求帮助的鲸语。



    鲸鱼希望陆离能去更下面的船舱看看。



    被淹没的台阶,昏黄飘荡的积水。



    可能是漏水了,可能是积水过多,可能两者都有。通道两旁舱门紧闭着,厚厚铁锈攀在上面,某种程度上来讲铁锈帮了鲸鱼,它们堵死了源源不断渗水的船舱,没让海水将鲸鱼拖入海底。



    水深淹没淹没,普修斯跳进去可能只露出一双眼睛。



    最下层船舱的环境比想象中更恶劣。



    陆离明白了鲸鱼的求助。



    “哪里有水桶。”



    按照鲸鱼的指引,陆离在甲板上的杂物室找到水桶。木桶被腐蚀的不成样子,铁桶还能用。



    找出手提箱里的手套分给卡特琳娜,包起手掌以免划破皮肤感染破伤风,陆离和卡特琳娜走进通道,帮助鲸鱼清理积水。



    普修斯叼着两盏油灯在台阶上照明。



    没有抽水工具,他们只能原始的一桶桶带上甲板倾倒出去。



    花费几个小时将积水清理到只到脚踝,陆离他们停下。



    他们仍没帮助鲸鱼太多,因为更多积水在被铁锈锈死的舱室里与更下层的锅炉舱。



    这些只能等到靠岸在修船厂处理。



    鲸鱼鸣起船笛表示感谢。



    他们没找到能燃烧的干木柴,唯一能用的煤炭又都在最下层锅炉舱里。只找来些木板挡住船长室的窗户,阻挡凛凛海风。



    坐在铺好的防水篷布里,他们简单补充了些饮用水和食物。



    “还有多久到维纳不冻港。”陆离问。



    “它说天亮。”



    还有不到十二个小时。



    陆离把手提箱里的换洗衣物垫在篷布上,阻隔湿滑寒冷的触感。



    卡特琳娜无所谓,更恶劣的环境她都呆过,比如在污水里泡了整夜,皮肤泡得和死人一样烂。



    临近午夜,船长室里只剩下风吹过缝隙的呜咽。



    卡特琳娜缓缓睁开眼睛。



    天亮了。



    普修斯蜷缩在大衣里熟睡,陆离不在这里。



    卡特琳娜走出船长室,寒冷空气中抱起肩膀中,眺望周围。



    她看到甲板上的陆离,还有海平线外,一座延绵,繁华,仿佛旧日贝尔法斯特的港口城市。